只因阿娘生这个正室不出儿子,老太太就要把饿哦这儿嫡女的婚事让给堂妹,阿娘:柳烟,好日子是靠自己过出来的

创作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。

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沿,阿娘就裹着外衣从床上坐起,在灶台边忙活起来。今天要赴那个春天的约定,得准备得妥妥当当才行。梳妆台前,春红蹲在衣柜旁翻找,绫罗绸缎堆满了炕;春枝则捧着雕花木盒,对着铜镜试戴各种发簪。我蜷在炕角,看着她们忙忙碌碌,意识还沉浸在清晨的雾气里,没完全清醒。昨晚阿娘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。她说今天踏青时,有个老朋友要见我。虽然没明说,但那人的身份,我心里已经猜得差不多了。阿爹虽然挂着辅国大将军的名头,但实际上没兵没权,就是个空壳子。二叔在西北守边,带着二婶镇守关口,只留下三个孩子在京城。这些年阿娘过得小心翼翼,生怕被人说苛待侄儿,家里的好菜总是先紧着他们。直到前年二叔把两位堂兄接去军营,阿娘才稍微松了口气。我本来也有段好姻缘的。那天老太太端着茶碗叹气,说柳瑶这孩子从小在寿安堂长大,现在十七了还没个着落,话锋一转就催阿娘多上心。阿爹坐在下首,捧着茶盏只是点头,一句话也不敢多说。柳瑶啊,那个总在老太太院子里扑蝴蝶的姑娘,比我小半岁,却像盆里养的兰花,总是长不大似的。老太太出身名门,自我记事起她就说过,她院子里的东西以后都要给柳瑶当嫁妆。那时候我还小,阿娘把我抱在膝盖上,摸着我的头发跟我说了一句话。“柳烟,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。”那时候我还不懂这话的意思,等慢慢长大了才明白。阿娘就生了我一个孩子,这些年吃了不少药,也试过不少偏方,但终究没能再生个孩子。阿爹光妾室就有七个,不管他怎么努力,后院里这么多年,一点动静都没有。老太太不喜欢阿娘,觉得是阿娘生不出儿子在背后搞鬼。所以她也不喜欢我。后来,跟我定亲的许庭在二十岁时考了个榜眼,老太太就把阿娘叫去了。阿娘回来后,什么也没说,只是抱着我掉眼泪。阿娘出身普通,能嫁进来全靠我外公救过我爷爷的命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见过阿娘对老太太笑过。不管老太太说什么,她都只是答应,不再多说一个字。直到老太太说动了我阿爹,让他来跟阿娘说。“许家的亲事,就让给柳瑶吧!当时两家只是说要做亲,又没说是跟哪个女儿做。”“柳瑶从小体弱多病,父母又不在身边,怪可怜的。”“等咱们柳烟嫁人的时候,咱们多给她备点嫁妆就是了。”我就站在房门外听着,阿娘笑了,只对阿爹说了一个“滚”字。阿爹气呼呼地甩帘而出,看见我时有些尴尬,终究什么也没再说。几天后,许家来谈亲事,说的是柳瑶。从此,我在熟人眼里成了个笑话,阿娘也病了半个月没下床。等阿娘缓过劲来,她亲自去找了老太太,又把阿爹叫去说了半天话。时光飞逝,柳瑶去年冬天嫁进了许家,嫁妆多得惊动了半个京城。二婶娘进京来操办柳瑶的婚事,平时对阿娘和我还有些亲近,这次却一直板着脸。柳瑶的婚事阿娘没插手,直到许庭来接亲那天,我因为老太太的要求去送柳瑶出门。等柳瑶被接走了,阿娘才握着我的手冷冷地笑道:“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。”自从柳瑶嫁人后,阿娘就经常带着我出去走动。今天要见的,是翰林院吴翰林家的小儿子。去年刚二十岁,现在太平盛世,皇上虽然没说,但更看重文臣。这亲事是我姨母亲自牵线的,阿娘听说吴家人口简单,那小儿子读书也不错,婆母又最疼媳妇,自然是千百个愿意。今天我要去跟吴家的小儿子见一面。春光温暖宜人,踏春的人特别多。阿娘领着我,先去了吴家的帐篷。吴夫人圆圆的脸,特别爱笑,说话也动听。只是看我的眼神,说不上嫌弃,但大概跟她想象中的人不太一样吧?我从小就贪吃,又长得不高,比起别的姑娘千娇百媚,我最多也就是占了个圆润喜庆。吴夫人也是这么说的。“这孩子长得真喜庆,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。”然后就没了下文,我知道她没看上我。只说都是年轻人,一起聊聊天去吧!吴翰林家的小女儿带着我出去找她哥哥说话。桃花开得正艳,草地上搭了好多帐篷,各式各样的,排成一长排,远远看去就像条彩色的带子。再往下走就是缓坡,坡下是一条河,不宽,但水特别清澈。那吴家小郎君就在河畔等着,他背后是一棵特别粗的柳树。我长这么大也曾经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,毕竟我曾经的对象是别人眼里许庭那样端正又有才的郎君。自从他娶了柳瑶,不知怎么的,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。男人嘛,总是先看重相貌,再是家世,阿娘说我是内秀。内秀那种东西,一时半会儿看不见摸不着,谁在乎呢?谁知他远远看见我跟他妹妹来了,竟然转身跑走了。小女娘才十三岁,一时不知所措地愣住了。“你去找找你四哥,我在这儿等着。”小女娘揉着衣角,跟着丫鬟去了。离得这么远,他就看清我的样貌了?或者我真的是丑得没边了,生生把来相亲的郎君给吓跑了。这事要是传出去,京城的闺阁里就又多了一个谈资。今天跟来的是春红,她脾气不太好。自从看见那郎君跑了,就一直不高兴,脸拉得老长。“太欺负人了,还是个读书人呢,呸!”我靠着那柳树坐下,拿出荷包来,荷包里装了好多零食,拿出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,自己也吃了一颗。“姑娘,你就不生气吗?怎么还吃得下去啊?”“春红,就算是生气,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不是?”“姑娘!”“这有什么?食色性也嘛。你家姑娘我还喜欢长得好看的呢!”春红就不吭声了,我知道她一心护着我。“春红,春日这么好,哪个人不是来看花的?可你家姑娘我偏偏不是一朵花呀!”我看着浅浅的溪水,有小小的银鱼探头探脑地游过来,我伸出手指,只碰了一下水面,鱼就嗖地一下跑走了。“哪有什么大不了的?姑娘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,脾气性子又好得不得了,怎么还配不上一个翰林家的儿子了?”“别胡说。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要是被别人听见了,又是一场是非。我在溪边等了大概一个时辰,把荷包里的零食都吃完了,也没见吴家兄妹回来。这样就不能怪我了。我站起来拍拍衣裙,带着春红要回去找阿娘。那棵柳树后露出一角靛蓝的衣角来,春红先看见了,惊了一跳,捂着嘴看着我朝那人指了指。原来树后坐了一人,不知他何时来的?我同春红说的话不知他听了多少去?我仔细回想刚才说过的话,似乎没什么不妥当的。最重的一句大概是春红提起老太太时,我说了句:“老太太每顿吃一碗饭,倒不知吃的是谁家的,合该饿她两顿才解气。”我沉默片刻,这事可大可小。若传出去,别人说我倒无所谓,肯定要骂我娘不孝。要是让老太太听见,正好让她抓住话柄。二叔家的二哥都二十一了,孩子都满地跑了。老太太把柳瑶嫁出去后,又在打别的主意,想把二哥过房到我爹名下,延续香火。整个京城怕是找不出这么荒唐的事!谁家过继会挑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?都是从族里选个年幼的养在身边,即便如此也麻烦不断。想起二哥从前对我娘的态度,他若真过继过来,我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?我爹肯定不是老太太亲生的,不然她也不会总想着把我家的东西往二叔家划拉。我想该找他谈谈了。我走过去,见那位郎君屈膝坐着,手里拿着块木头,另一只手握着小刀,不知在雕什么。他穿着靛蓝长袍,腰间露着块白玉腰带,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肩头和脸上。睫毛真长啊!眼尾也长,鼻梁挺直,腿也修长,是个俊俏的郎君,而且看着挺有钱——腰间的玉带可不是凡品,可头上只用根同色发带束着。大概我站得太久,他停下活计抬头看我。怎么说呢?是张好看却带着点憨气的脸。他年纪不小了,和毛头小子不同,身上有股沉稳劲。他见我盯着他,起身收了木头和刻刀,冲我笑了笑,笑容清澈得与年龄不符。“姑娘有事?”声音低沉,听着让人心里踏实。我屈膝行礼,琢磨着怎么开口。“我家祖母七十二了,每顿吃一碗饭,郎君觉得她吃得多吗?”他愣了下,哑然失笑。“我家有两个妹妹,每顿吃两碗饭,姑娘觉得多吗?”如今以瘦为美,世族姑娘哪敢吃两碗饭。我沉默了,因为他说的“两碗饭”。所以他刚才听见我说的话了?还是没听见?他见我不说话,也不再开口,背着手慢悠悠往远处走。我也不好多问,就当没听见吧。“姑娘,他要是把刚才的话传出去……”春红皱眉担心道。“传就传呗,老太太每顿吃一碗饭又不是我编的。”我叹气,刚才真该问问他是谁家的郎君。今天这事不圆满,我要见的人远远瞧见我就跑了。对我来说倒无所谓,可我娘受的打击不小。她回家就说头疼,我去陪她,她也拒绝了,带着春晓匆匆走了。第二天姨母来家里,大概是和我娘说了吴家的事。我让春枝去打听,春枝说姨母气呼呼地走了。看来我和吴家的婚事算是黄了。也不算没头没尾,终究是人家没看上我。春日多雨,我娘最近更忙了,总是来去匆匆。我喜欢推开窗子趴在桌上读书,或者去小厨房做些吃食,不管做什么,只要能安安稳稳就好。我曾和我娘说,不如和爹和离算了。待在这家里,憋屈都没处说。我外公是百夫长,我娘小时候学过武,性子刚烈,都是为了我才咬牙忍着。等我嫁了人,她没了后顾之忧,和离后肯定要拿泥巴扔老太太脸上,骂她几声老虔婆。我说和离时,她没说要同意还是反对,只摸着我的头说“我儿长大了”。我想她是愿意的,以老太太的脾气,只要我娘提和离,她巴不得立刻把我娘扫地出门。我爹更不用说,他只听祖母的。懦弱无能还心大,说的就是他。我早就长大了,还有什么不懂的?我姻缘不顺,全怪我爹不争气。当初许家求娶柳瑶,就因为二叔在西北当四品武将,那是实打实的官职。我爹听着是二品,可只是个虚衔,不用参政议事,一年上朝不超过三次。要不是别人提起,陛下怕是都想不起他这个人。我讨厌柳瑶,但也不太讨厌。毕竟讨厌人太费精力,我这人懒,她不来招惹我,我绝不会主动找不痛快。可她从小就爱拉踩我,好像只有把我踩进泥里,她才能活得痛快。我娘说柳瑶没出息,真有本事怎么不和淮王妃比?人人都说淮王妃傻,可看看人家嫁的是什么人?过的是什么日子?我觉得娘说得对,可京城里敢和淮王妃比的,大概只有她姐姐贺大夫人了。雨过天晴,天空碧蓝如洗。一大早老太太就派春哥来传话,说柳瑶再过一刻钟到家,让我去陪她说说话。我和她能聊什么?不过我还是乐意去,没事给她添添堵也好。她总想恶心我,可我这人消化能力强,从不往心里去。听说她已有两个月身孕,不在许家养胎,跑回娘家做什么?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低低的哭声,春枝用小眼睛瞅我,她不知道缘由,却幸灾乐祸地咧着嘴。我瞪她一眼,她才收敛。守门的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头春梅,见我来了便扬声喊:“大姑娘来了!”进屋时柳瑶已经收了哭声,眼睛还红着,她的丫头春萤递上热帕子给她擦脸。我本该在院子里等,可偏不想如她的意,就想看看她狼狈的样子。老太太拉着柳瑶坐在榻上,见我进来,柳瑶要起身,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让。我请了安,老太太只轻哼一声。

我拿不准她是让我起身还是继续窝着,就自己站直了身子,挨着她另一边坐下。老太太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,老了还是那副富态又和气的样子。我模样既不像爹也不像娘,反倒和老太太有几分神似。按说这长相到了我这个岁数,该是豁达又和善的,可咱家这位偏偏是个心胸狭窄又刻薄的老太太。或许她所有的和善都给了柳瑶,又把所有的刻薄都留给了我吧!我坐着不说话,看着柳瑶收拾好了,就伸手拿了桌上的一块千层糕,默默地吃起来。“你妹妹都伤心成什么样了,你还有心思吃东西?”祖母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,又去轻轻拍柳瑶的手背。要说她傻吧,她倒知道派个人守着门;要说她精明吧,柳瑶明明不想让我掺和许家的事儿,她偏要当着我的面说破。“阿瑶为什么事儿伤心?”要是我懂事点,就该装作不知道柳瑶哭过。可怎么办呢?我就是爱看她的热闹,听说她哭了,今天我还得多吃一碗饭呢。柳瑶从小就体弱多病,吃饭都数着碗里的米粒,喝药比吃饭还多。后来读了几本柳居士的诗集,又学起了伤春悲秋那一套,眼泪掉得跟不要钱似的。老太太不待见我,大概是因为我吃得多,壮得跟头小牛犊似的,从小连场风寒都没得过。因为她身体不好,我和阿娘也曾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过。小时候她哭的时候,阿娘把她抱在怀里哄;她走累了我也背过她。可时间啊!不知道怎么的就让她把那些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。柳瑶低垂着眼,抿着嘴角,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。“她那婆婆,说柳瑶怀孕了,不方便伺候许庭,要给她儿子纳妾。”我挑了挑眉毛,和我想的差不多。柳瑶不乐意地瞟了老太太一眼,又来看我,眼里又含了一汪泪。“祖母……”柳瑶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口,老太太搂着她“心肝宝贝”地哄起来,哄着哄着两人又哭成了一团。柳瑶的乳母莫妈妈瞅了瞅我,好几次想开口劝,又都咽了回去。“……,要是当初嫁过去的是柳烟就好了,她心大,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儿伤心。”我点了点头,老太太说得有道理。除了贺家,谁家的男人没个妾室?要是因为这事儿哭,像皇后那样的,岂不是要哭死?老太太骂了好一阵,用这句话收了尾。“祖母不是说许家特别好,只有柳瑶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这样的福气吗?”我喝了口茶,慢悠悠地说。“……”老太太目瞪口呆地看着我,这确实是她当初要把柳瑶嫁到许家时跟我阿娘说的话。“阿瑶有那么多嫁妆,又有祖母撑腰,纳个妾罢了!还能把她怎么着?祖母怎么不问问她今天哭哭啼啼地回来,心里有什么打算?”柳瑶突然捏紧了手里的帕子,脸上闪过一丝狠劲。我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,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。她起身下了床,跪在老太太跟前。莫妈妈见她跪下,也跟着跪在柳瑶旁边。我接过春枝递来的热毛巾,擦了擦手。“求老太太可怜可怜我家姑娘,姑娘自从嫁进许家,侍奉公婆,和姑嫂相处得也好,就姑爷……”她说到这儿竟然瞅了我一眼,停住了。老太太让春哥扶起柳瑶,目光严厉地盯着我,示意莫妈妈继续说。“姑爷竟然老是惦记着大姑娘,一会儿说大姑娘做的春饼好吃,一会儿又说大姑娘刻章的手艺好,有一天喝醉了酒,抱着姑娘竟然喊起了大姑娘的名字……”“你这个孽障,还不跪下!”不等莫妈妈说完,老太太已经拍案而起,一巴掌拍在桌上,我连听那声音都觉得手心疼。“那许庭老是念着我,跟我有什么关系?我只见过他三次,而且每次见面的时候柳瑶都在场。第一次见面祖母让柳瑶跟他讨教画技,把我赶去厨房做点心;第二次柳瑶跟他吟诗作赋,顺便提了一句说我除了刻石头,什么都不会。许庭要看我刻的石头,是祖母让春哥带了我刻的印章去的;第三次见面就是他们定亲那天。既然想尽办法嫁过去了,好好过日子不行吗?非要找些牵强附会的理由来扯上我?难道要让我去给许庭做小妾不成?柳瑶,你心也太大了吧。他许庭算个什么东西?也配我去给他做妾?”我下了床,走过去挑起柳瑶的下巴看她。也许是怀孕了,她脸有点肿,眼底发青,皮肤蜡黄,哪里像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?“柳瑶,笨点没关系,要是笨还不知道,那就要坏事。是不是觉得我一直都让你拿捏着?觉得我怕你?你怎么不想想,再怎么说,我也是辅国将军府的嫡出大姑娘,我的脸面就是辅国将军府的脸面。要把我拿出去给别人做妾,像贺阁老那样的人家,怕还得好好考虑考虑。”我转身,一巴掌甩在莫妈妈脸上。“知道什么叫刁奴吗?说的就是你这号的,你家姑娘糊涂,你不劝也就罢了,竟然还唆使她生出这么糊涂的想法。要是还有下次,你看我饶不饶你。”我带着春枝出了老太太的院子,把老太太和柳瑶的叫骂声扔在身后。我这好些年,确实是憋屈坏了。是时候挺直腰杆了,要是我一直装傻充愣,阿娘怕是永远都跳不出柳家的火坑。今天是武侯府老太太的生日,我家和武侯府本来没什么来往。阿娘回来得晚,今天的事儿不知道是老太太不让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反正阿娘还不知道。“阿烟,贺阁老家要办春日宴了,阿娘今天见了贺家的二夫人,她亲口跟阿娘说改天派人送帖子来请咱们去。”阿娘说着就笑了,像个得了糖的孩子。贺阁老家呀!贺阁老大概是大庆史上最年轻的阁老了吧?我这么大岁数的女娘,关于贺阁老的事儿都是从家里长辈嘴里听说的。听说贺阁老真是个风度翩翩的郎君,不仅才华横溢,还深得陛下信任。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,还是他和夫人的一段感情。京城里哪个女娘不羡慕贺家大夫人?听说她小时候是贺家给贺阁老聘的童养媳,贺家出事后不离不弃,一个人把淮王妃抚养长大。他们的故事是一段了不起的传奇,京中说书人把那段往事说了又说。贺阁老是怎么拒了那么多亲事一心只等着离家出走的贺夫人的,夫人又是怎么坚毅聪慧,一心只想着贺阁老的。我也去听过两回,除了“羡慕”俩字,还能说什么?就他们那么般配,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贺家平常不办宴,家里有一个一品大员,两个三品大员,平时却特别低调。听说贺家有个家规,贺家男儿都不纳妾,要是没有孩子,就算过继也不纳妾。这规矩是贺阁老亲自定的。贺家有三个郎君,已经有两个成亲了,就剩下一个贺侍郎,京中多少世家贵族的女娘挤破了头想嫁进去,可贺家娶媳妇的标准好像跟别家不太一样。那贺侍郎今年都二十九了,还没娶妻呢。贺家春日宴的帖子,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稀罕玩意儿,竟然说要送给阿娘?“也许只是客套话,不一定真送。”我把银耳羹端到阿娘手边,倒不是想给她泼冷水,只是怕到时候帖子没收到,她空欢喜一场更难受。“贺家人从来不说假话,二夫人既然说了,肯定算数。”阿娘接过碗轻轻搅着,“我也不指望能高攀贺家,只是春日宴上来的郎君夫人多,虽然比不上贺家显赫,总有好人家。前些日子我在珠玉阁给你订了套头面,明天就能取,让春红陪你去。到了宴会上……”我的婚事,是阿娘心里最大的疙瘩。要是能马上嫁出去,我何尝不想呢?春日白天变长了,往常这时候我早该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了。可自从昨天那档子事儿,老太太怕是见都不想见我。阿娘今早去了一趟,一会儿就回来了,说柳瑶昨天来了,晚上没回许家。老太太正忙得不可开交,哪有功夫管别人?阿娘问起昨天老太太屋里的事儿,不知道谁传的话,倒让她知道了。我看着阿娘脸色平和,就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了。她摩挲着腕上的碧玉镯子,一直没吭声。今天休沐,难得阿爹也在阿娘房里。我们仨沉默着吃完早饭,阿爹支支吾吾半天,肯定是有话当着我的面不方便说。我识趣地起身出门——不用听也能猜得到,八成又看中哪家姑娘想纳妾。男人嘛,哪个不是喜新厌旧?天天对着阿爹这副德行,我对婚事早没了指望。贺家那样的门第,终究是少之又少,得多大的福气才能嫁进去?阿娘盼着我攀高枝,可我有什么呢?太阳刚出来,我带着春红往珠玉阁去取头面。这家铺子虽然不是京城最大的,但阿娘和掌柜娘子关系好,价格公道样式又新,我们的首饰大多在这儿做。我对这些珠翠不太上心,每回来就为了找块合眼的石头刻章。我这人挺无趣的,除了吃就是盯着石头发呆。祖父在世的时候最爱写字,刻章是其次。我从小跟着看,慢慢也入了迷,后来竟然真的喜欢上了。纸和石头最实在,你下多少功夫,它们就回多少回报,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。店里客人不多,掌柜娘子和阿娘年纪差不多,长得弱不禁风,行事却很利落。见我来了,她亲自引我上二楼,把阿娘订的头面捧出来。粉晶雕的牡丹花样,春红捧在手里直夸好看,眼睛都亮了。对我来说却太娇嫩了,但知道阿娘的心意,我还是笑着应好。“姑娘前儿说想吃荣升斋的千层糕?”春红忽然一拍脑门,“这会子时辰早,说不定能赶上刚出炉的,我去瞧瞧!”说着风风火火跑了。掌柜娘子下楼招呼客人,我独自在二楼转悠。这儿摆的不是现成首饰,全是没经过雕琢的原石,专门做熟客生意。“这块能拿出来看看吗?”我指着柜台里一块黑卵石对伙计说。伙计是个老江湖,麻利地托着布巾把石头捧出来。我托到窗边对着光看,不过是块普通黑石,石皮薄得透光,触手温润圆滑。“是块好料子。”身后突然响起说话声,我吓了一跳。回头见是柳树下见过的那位郎君,正弯腰看我手里的石头,眼角微翘,嘴角带笑。这姿势要是换作别人怕是轻佻,偏他做来只觉得真诚。这是个说什么都认真的郎君。“看质地应该是黄山石,只是不知道里面什么颜色。要是黑色……姑娘可否割爱?”他直起身拱手,语气真挚里还带着三分羞涩。这么大岁数的郎君,竟然会脸红?“我为什么要让你?”我本想说“不过块石头”,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忽然起了逗趣的心思。“过几日是我长兄生日,我想刻枚印章作贺礼。”他老老实实解释。这郎君长得高大俊朗,倒把他满身的老实气掩去几分。“也行,但你得拿东西换。”我笑眯眯盯着他。他愣了愣,竟然真从荷包里掏出个物件递过来——是枚黄山石印章,通体鹅黄温润如玉,肌理间隐隐透着丝纹,一看就是常拿在手里把玩的。表面油亮细腻,刻着“清风朗月”四个隶书字,章底没沾印泥,崭新得很。“不过一块没开皮的原石,里面颜色未知,你就拿这现成的印章换?”我举着印章问他。他挠挠头,憨笑道:“没事,就算开了皮不是黑色我也要。这石头……看着就是好的。”

我轻轻呼出一口气,喊来小二问价。

一摸钱袋,才惊觉攒了好几个月的钱,刚好够买这块石头。虽说心疼得直揪心,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印章。这么好的料子,这么好的雕工,真是可遇不可求啊。“姑娘不用破费,我来买下就行。”他瞧见我数钱时那副心疼的模样,忍不住开口说道。“公子这话可不对。”我板起脸,“我看上你的印章了,要是不拿石头换,倒像是公子送我的。咱俩非亲非故的,平白无故收礼算怎么回事?”他急得直摆手,张了张嘴,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,耳尖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。“放心,这石头我肯定要。”我歪着头笑着说道,“等开了皮,公子可别后悔。”“怎么会?”他郑重地行了个大礼,“是姑娘成全了我。”我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公子。不像我爹和许庭那么油滑,倒像是一块还没雕琢过的璞玉,憨厚中透着机灵,善良里藏着体贴。他站在那儿,让我一下子愣了神。原来这世上,真有这样真诚的人啊?小二剥开石皮,露出里面黑沉沉的墨色,还真是应了“石里藏墨”的说法,双方都满意得直点头。我摩挲着刚刻好的印章,很少有人会把“清风朗月”这四个字刻在章上。这字刻得实在太漂亮了,石料又是上好的鸡血石,倒显得我占了人家便宜。对面坐着的年轻公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,修长的脖颈像白玉雕出来的一样,安静得像是一幅画。应该是替家里的女眷来取首饰的吧?有些人见十次也猜不透心思,有些人见一面就知道本性善良。我望着他发红的耳尖,心想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夫婿人选。也许是我的目光太直白了,他忽然抬起头看过来,清澈的眼眸里带着询问。我慌忙低下头,脸颊烫得像是能烙饼。正琢磨着要不要问问他多大岁数了,春红抱着大包小包的糕点回来了。“姑娘居然舍得把吃的分给外人?”这丫头一嗓子喊得我脸都红了,我抓起两包糕点推过去:“请公子尝尝。”不等他回话,我拉着春红就往楼下跑。回头一看,他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原处,纸包在桌上摊开,像是一朵花。春红说得没错,我这圆滚滚的身材往这儿一坐,谁看不出来我是个吃货啊?回到家后,我心不在焉的,春红叽叽喳喳说些什么,我全都没听进去。我爹又娶了个新姨娘,是个金发碧眼的外族姑娘,官话说得结结巴巴的。后院的那些姨娘们斗得像乌眼鸡一样,我娘干脆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,眼不见为净。柳瑶在老太太院子里住了三天,许庭亲自来接的时候,还把春梅要走了当丫头。听说许庭调了新衙门,咱们家老太太,还真是深藏不露啊。我这两天越来越迷糊,总是靠着窗棂发呆。我从小就不喜欢春天。太阳越来越长,觉都不够睡。现在又添了一桩愁事,这春天里,好像人人都要谈情说爱才行。那公子低头红耳的模样总是在我眼前晃,还好他长得清瘦,要是个壮汉做出这副姿态,怕是要吓死人了。我这个人最是爱计较,向来不相信别人。也许是春天太撩人了,也许是我见过的公子太少了,竟觉得他是最好的。十天后,我娘果然收到了贺家的请柬。她捧着桃花粉的帖子看了又看,贴在心口直笑,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宝。贺家向来不喜欢办宴会,这帖子就显得更加珍贵了。这天,我娘天还没亮就把我拽起来了,春枝给我换了好几套衣裳都不满意。我个子矮又圆润,再怎么打扮也不像别家姑娘那样婀娜多姿。穿得庄重些,倒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裳。我娘总是不肯承认我胖乎乎的事实,折腾到太阳高照才出门。贺家门口迎客的是二夫人,长得温婉和气,笑起来让人心里特别舒服。我娘让我喊“表姨母”,虽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,我还是乖乖地叫了。“这就是阿烟?”她端详着我笑道,“倒和我家的团子有几分像。”贺家大小姐小名叫团子,今年六岁,想来小孩都是胖嘟嘟的。贺家的宅子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雕梁画栋,倒是透着一股朴素舒适的感觉。我娘说贺家人吃过苦,看重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。正厅里,贺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在上首坐着,公子们跟着老太爷出去了,我们这些小辈站在各家夫人身后。贺老夫人身后站着两位夫人。年长些的梳着低髻,只插了一支粉色玉簪,没化妆却面色红润,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。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贺大夫人了。听说她在外头有生意,经常四处奔走,去年刚生了次女。满京城都在传,贺阁老舍不得再让夫人冒险生孩子了,毕竟她年纪不小了。哪像有些人家,夫人挺着五个月的肚子还要强颜欢笑。这世上,又有几个女子能活成贺大夫人这样自在呢?京城里关于她的说法还有一条。这位贺大夫人是个厉害角色。当年在朝堂上跟一群文官辩论都没输过,连宫里的娘娘们见了她都害怕。只要她进宫赴宴,那些后妃们反而能安生些,彼此间客气得很。可这长相跟传闻完全不一样啊!也许是我盯着她看得太明目张胆了,她突然转头冲我眨眨眼,笑得那叫一个俏皮。这哪像是三十多岁的夫人啊?分明是未出阁的姑娘家!我压下惊讶,赶紧回了个笑脸。另一位比贺大夫人稍微矮些的夫人,在我见过的妇人小姐里算是顶漂亮的。按说这个年纪该梳妇人发髻了,她却编了一条乌黑发亮的长辫子,把珍珠缝在发带上,跟辫子编成一股。粉裙子穿在身上,浑身上下透着少女才有的娇憨劲儿。她挽着贺大夫人的胳膊,紧紧贴着站。都说淮王妃有痴病,是贺大夫人养着的,可今天瞧着,哪有半分痴傻的模样啊?淮王当年娶她的时候波折不断。听说贺家儿郎们起初瞧不上这位王爷,好一番刁难。后来淮王为了王妃,连戍边的大事都推了,二话不说交出兵权,如今在京城当个闲散王爷。哪怕皇帝想给他塞侧妃,他也敢顶回去。当年娶王妃的时候便许过诺,此生只她一人,贺家这才松了口。旁人都说贺家把好福气都占尽了,可这光鲜背后,当年有多不容易,他们不说,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呢?老夫人跟几位年纪相仿的老太太说话去了,其余人跟着贺二夫人往外走。贺家花园里种的花草都不名贵,唯独那片绿牡丹开得极好。相熟的女孩子们聚在一块儿聊天,有些我认得,有些没见过。不管见没见过,年纪都比我小,聊不到一块儿去。我带着春红去看那片绿牡丹。这花叫豆绿,很稀罕,养起来也费功夫。贺家随随便便就种了这么大一片,还养得这么水灵,可见真有钱不能只看表面。“姑娘,这牡丹我几年前在老太太屋里见过一盆,说是汴京的姑太太送的。二小姐要了好几回老太太才给,可见金贵着呢。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见着这么大一片。”春枝话音刚落,春红就冲她挤眉弄眼:“真该让老太太来开开眼!”我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。我家老太太眼高于顶,最看不上暴发户。别人提起贺家,她总撇嘴说人家没底蕴,不过仗着儿子会讨皇帝欢心,没什么了不起。家里人虽然不接话,可谁不知道她在京城里的名声啊?怕不是贺家老夫人根本瞧不上她。“少说两句,省得惹麻烦。”春枝冲春桃摇头,春红赶紧闭了嘴。这丫头年纪小,总是比春枝沉不住气。各家的宴会都差不多,无非是吟诗作赋、投壶射箭。贺家办的宴自然不会太热闹,可暗地里早就翻了天。谁不知道贺家三郎君还没娶亲啊?我倒比旁人淡定。就我这出身,贺家哪能看得上啊?吃吃喝喝,等我娘相中合适的公子,我也就能回家了。贺大夫人和淮王妃只露了一面就不见人影了,看来她们不爱应酬的传闻是真的。也难怪这么多年,京里人提起她们,多半靠道听途说。我寻了个回廊角落坐下。廊下摆着张桌子,各色点心琳琅满目,味道竟然比我从前吃过的都特别。我本来就饭量大,碰上好吃的更停不下来。“姑娘,听说贺老夫人把三郎君叫回来了,你不去前厅瞧瞧?这会儿外面都没几个人了,都挤去正厅了。”春红突然开口。我抬头扫了眼四周,方才还有人作画,这会儿倒真没人了。“我看了有什么用?真看上了才是麻烦。”我捏了块点心塞进嘴里。要是真动了心,不过是白受一场伤罢了。“姑娘除了没个好爹,哪点比别人差?”春红急得直跺脚。我戳了戳她额头:“傻丫头,这话要是让人听见,该笑话咱们不知天高地厚了。”说着又捏了两块点心递给她和春枝:“趁没人赶紧尝尝,回去咱们也试着做。”春枝怕被人看见说我没规矩,硬是把点心放回我碟子里。贺家的下人不多,也不像别家那样时刻在跟前杵着。她们远远站着,看哪桌缺了什么,或是有人招呼,立马就过来。平日里的规矩显然极好,既不让人觉得怠慢,又不会殷勤得让人不自在。人和人相处就该这样,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,才不累。“你喜欢吃,我写张方子给你,回去照着做,味道保证跟今天的一样。”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声。我回头一看,竟是淮王妃和贺大夫人,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。我赶紧起身行礼,贺大夫人却扶住我胳膊:“今儿都被行礼行得腰酸了,免了吧。趁现在没人,让我们也坐会儿吃口点心。”说着冲丫鬟摆手,不让她们斟茶。

我挺有眼力见儿的,悄悄给春红春枝使了个眼色,让她们跟着那丫鬟退到远处。淮王妃先给贺大夫人斟了茶,接着给自己倒上,顺手也给我斟了一杯。我慌忙要去接茶壶,却被贺大夫人拦住了:"一杯茶罢了,谁倒不是倒?既然坐到一块儿了,就自在些。""对,我姐说得在理。"淮王妃附和着,捏了块点心咬了一口:"二嫂说你和我家的团子有几分像,仔细瞧瞧还真像。你喊二嫂一声表姨母,咱们就算是你长辈。长辈让你吃,你就敞开了吃。觉得哪家的点心合口味,每样都尝尝。我去江南那会儿,当地有个富商家的点心特别好吃,回来我琢磨着写了几个方子,厨房今儿做的比上次还地道。"贺大夫人吃了块点心,笑着对我说:"长这么大,头一回听人用这么实在的语气说'喜欢吃就多吃点'。"她像是看出了我的尴尬,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转而聊起了别的。既没有装作没听见,又让我觉得听见了也无妨,遇见喜欢吃的,旁人和我是一样的。原来贺家大夫人竟是这样的性情!叫人想讨厌都难呐!"别人都去看我三哥了,你怎么不去?"王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,那眼神又认真又带着点孩子气。我忽然就想起了那位憨厚老实的贺三郎君。"夫人和王妃应该明白我的,凭我的年纪和出身,看与不看都没什么差别。"许是她们太真诚,又或是太久没和人掏心窝子说话,再或是贺大夫人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——总之我实在不敢敷衍,更不敢说假话。哪怕自己一无是处,在她们面前,至少该做个坦诚的人。"你是什么样的人,和家里人有什么关系?"大夫人正色道。我家在京城就是个笑话。要不是祖父对陛下有恩,临终前求了圣上把官职传给父亲,凭他那败家的本事和蠢笨的脑子,怕是连要饭都讨不到热的。老太太虽是郡主出身,年轻时却糊涂得很。要不是祖父拦着,早跟着谋反的长公主闹出大事了。如今京里把我争许庭的事传得沸沸扬扬,不管真假,我家和我,实实在在是个笑话。母亲四处奔波这么多年,我的婚事还是没个着落。我心里清楚得很,只是不愿说丧气话让母亲伤心。她在柳家本就艰难,又没生出个儿子,父亲一房接一房地纳妾,外头怎么议论母亲的我都不敢细想。母亲心里肯定跟明镜似的,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,还得看别人脸色。"只是别人不像夫人这般想,我自己也确实没什么长处,除了吃饭吃得多。""我和阿姐也吃得多啊!大哥一顿才吃一碗饭,我和阿姐得吃两碗呢。人活着要是连吃多少都要计较,那还有什么意思?"王妃说得特别认真。她哪知道,这和吃几碗饭没关系,有关系的是吃多了会不会长胖。"你不去看我三哥倒是聪明,他没什么好看的,见了姑娘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。不过比我大哥强多了,不会动不动就黑着脸训人,也不会跟我抢阿姐。"这话我接不上,只能低头听着。方才的伤感好像一场梦,我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。"三哥确实比大哥强,让他挖个门,他挖得跟狗洞似的,三哥来没一会儿就修了个月亮门,又好看又敞亮。"这世上敢说贺阁老不如旁人的,怕只有这姐妹俩了。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,这话绝不是玩笑,是真心觉得贺阁老不如她们三哥。只是贺家的称呼有点乱,贺大夫人也管贺三郎叫三哥。传说贺大夫人是贺家给贺阁老养的童养媳,莫非在一起久了,称呼就按年纪来了?她们又和我聊了些家常,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。可就是这些平常话,让人慢慢忘了紧张害怕,生出亲近感来。原来那些活在传说里的人,也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子啊!贺大夫人让丫头去厨房取了点心方子。我也不藏着掖着,把自己琢磨的吃食写了张方子当回礼。世家的食谱都是多年传下来的宝贝,轻易不外传。她们给得这样大方,我收得也坦然。这世上真有这样一种人,说平常话做平常事,却让人心里暖乎乎的。她们没讲大道理,却让我明白:拥有的东西,好好珍惜就行;没有的,日子照样过,往前走就是了。今天来贺家这一趟,就是我最大的收获。那天到底没见着贺家三郎,倒是母亲把贺家上下夸了个遍。"我看贺家三郎君,是个光明磊落的公子,稳重踏实,长得也体面。老太爷老太太都是顶好的性子,两位夫人更不用说,真是世间最好相处的妯娌了。王妃也没架子,要是能嫁进贺家,真是天大的福气……"母亲叹了又叹。"只是贺家娶媳妇讲究两情相悦,要是能成,我就是不要这张脸也要去求一求。阿烟啊,你今天真该见见三郎君的……""娘,你觉得贺家好,别人能看不出来吗?你看今天来的姑娘,哪个不是才貌双全?我去了又能怎么样?"母亲听了我的话,不再言语。看着她紧皱的眉头,我心里不是滋味。自打有了我,母亲就没为自己活过一天。"娘今天不是还见了别家的郎君吗?可有合适的?""你不知道,今天三郎君和贺阁老一块回来的,他们一来,旁人都成了瓦砾,谁还有心思相看?"我虽没见过,但看淮王妃的模样,就能想出她兄长的长相。不是娘挑拣,没有对比还好,一有好的对比,旁人确实就入不了眼了。去了趟贺家,母亲失落了好些日子。自打新姨娘进门,父亲后院就闹得鸡飞狗跳,日日不得安宁。入了夏,天气渐渐热起来,母亲找了个由头,带着我去了城外的庄子。这庄子本是老太太要陪嫁给柳瑶的,母亲不知和老太太说了什么,老太太竟松了口,把京郊这百亩大的庄子和长安街的一间铺子给了我。庄子虽不大,自打到了我手里,就和母亲商量着不再往外租地。雇了庄头,自己种麦子,又栽了许多果树。正是麦子抽穗的季节,风一吹就像绿色的波浪。每天吃的菜都是地里现摘的,鱼也是池塘里现捞的。我领着春红天天在田埂上转悠,连酷热都忘了。日子一下子慢了下来,慢得让人舒坦。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,该多好。枝头的杏子还青着,摘一颗能酸掉牙,可每次见了还是忍不住摘,就像管不住自己的嘴。池塘里的小鸭子一天天长大,褪了嫩黄的绒毛,长出白色的翅膀。

这日我正带着春红在田里看麦子,远远瞧见母亲领着个人往这边走。

那人穿着靛蓝长衫,腰间束着白玉带,远远望去,身姿挺拔如松。

待走近了,才发现竟是贺家三郎君。

他见了我们,忙上前行礼,脸上带着几分羞涩:"柳烟姑娘,贺某冒昧来访,还望姑娘莫怪。"

我忙还礼,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,怦怦直跳。

母亲在一旁笑道:"阿烟,三郎君是特地来看你的。他说上次在贺家没能与你说上话,今日便亲自来了。"

我闻言,脸颊滚烫,低着头不敢看他。

贺三郎君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,递到我面前:"柳烟姑娘,这是贺某亲手刻的一方印章,聊表心意,还望姑娘收下。"

我接过锦盒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方鸡血石印章,刻着"柳烟"二字,字体刚劲有力,却又带着几分婉约,正合我的性子。

"这......这太贵重了......"我慌忙要推辞。

贺三郎君却笑道:"姑娘上次用一块原石换了我一枚印章,今日我这印章,便当是还姑娘的情。"

我闻言,心头一暖,想起上次在珠玉阁的情形,不禁莞尔。

母亲在一旁看得真切,笑道:"你们年轻人聊,我去看看厨房的饭食准备得如何了。"说着,便带着春枝离开了。

待母亲走远,贺三郎君才道:"柳烟姑娘,贺某今日来,是想与姑娘说些心里话。"

我点点头,心跳得更快了。

"贺某自上次在贺家见过姑娘后,便一直难以忘怀。姑娘率真可爱,又不失聪慧,贺某......贺某心悦姑娘已久......"

他话说得结结巴巴,脸颊通红,却说得极为真诚。

我闻言,心头一颤,抬头看他,却见他眼中满是期待与紧张。

"贺三郎君......"我轻声唤道。

"姑娘若是不愿,贺某绝不强求......"他忙道,生怕我拒绝。

我却笑了,轻声道:"贺三郎君,柳烟何德何能,能得郎君如此青睐?"

他闻言,眼中一亮,忙道:"姑娘过谦了,在贺某心中,姑娘便是最好的。"

我低头,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,心中却像吃了蜜一般甜。

"贺三郎君,柳烟虽出身不高,却也知两情相悦方能长久。若郎君真心待我,柳烟自当以真心相报。"我轻声说道,脸颊滚烫。

他闻言,眼中满是欣喜,忙道:"姑娘放心,贺某定当真心待姑娘,绝不负姑娘一片心意!"

我们相视一笑,心中都充满了甜蜜。

自那日后,贺三郎君便时常来庄子上看我,有时带着些新鲜的玩意儿,有时带着些好吃的点心。

母亲看在眼里,喜在心头,整日里笑得合不拢嘴。

父亲得知此事后,虽有些惊讶,却也并未反对。

毕竟贺家在京中的地位,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。

老太太得知此事后,却气得直跳脚,骂我母亲不知好歹,竟将我许给了贺家。

母亲却只是冷笑,道:"老太太若是觉得贺家不好,便将柳瑶从许家接回来,再嫁去贺家便是。"

老太太闻言,气得直喘气,却也无话可说。

毕竟柳瑶已经嫁作人妇,再嫁一次,岂不成了京中的笑话?

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与贺三郎君的感情也越来越深。

他时常与我吟诗作对,又或是教我刻章,日子过得极为惬意。

这日,他带着我去了城外的山上,说是要带我去看一处美景。

我们沿着山路往上走,一路上鸟语花香,景色宜人。

待走到山顶,眼前豁然开朗,只见一片桃花林,桃花盛开,宛如仙境。

"柳烟,你看,这便是我要给你的惊喜。"他笑着说道,眼中满是温柔。

我望着眼前的桃花林,心中充满了感动。

"贺三郎君,你为何对我如此好?"我轻声问道。

他闻言,却笑了,道:"因为你是柳烟啊,是我心心念念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。"

我闻言,心头一颤,抬头看他,却见他眼中满是真诚与爱意。

我们相视一笑,手牵手走进了桃花林。

桃花树下,我们许下了终身的誓言,愿此生不离不弃,白首偕老。

自那日后,我们的婚事便定了下来。

贺家上下都对我极为满意,母亲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。

这日,贺三郎君带着媒人上门提亲,带来了丰厚的聘礼。

父亲看着那些聘礼,笑得合不拢嘴,直夸我有福气。

母亲却只是淡淡地笑着,眼中满是欣慰。

"阿烟,你终于要嫁人了,娘也终于可以放心了。"母亲拉着我的手,轻声说道。

我闻言,心头一酸,抱着母亲道:"娘,你放心,女儿无论走到哪里,都不会忘了娘的。"

母亲闻言,笑了,道:"傻孩子,娘怎么会不知道呢?你只管好好过你的日子,娘就放心了。"

我们母女俩相拥而泣,心中都充满了不舍与期待。

不久后,我与贺三郎君便成了亲。

成亲那日,京中热闹非凡,所有人都来祝贺我们。

贺三郎君骑着高头大马,带着花轿来迎我。

我穿着大红的嫁衣,盖着红盖头,坐在花轿里,心中充满了喜悦与期待。

花轿到了贺家,贺三郎君将我背进了府门。

我们拜了天地,又拜了高堂,最后夫妻对拜,便成了真正的夫妻。

洞房花烛夜,贺三郎君轻轻地揭开了我的红盖头,看着我,眼中满是爱意与温柔。

"柳烟,你终于成了我的妻子。"他轻声说道。

我闻言,笑了,道:"贺三郎君,你终于成了我的丈夫。"

我们相视一笑,手牵手走进了人生的新篇章。

自那日后,我与贺三郎君便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。

他对我极为宠爱,无论我想要什么,他都会尽力满足我。

我也对他极为依赖,无论遇到什么事,都会第一个想到他。

我们一起吟诗作对,一起刻章画画,一起游山玩水,日子过得极为惬意。

不久后,我便有了身孕。

贺三郎君得知此事后,高兴得像个孩子,整日里围着我转,生怕我有什么闪失。

母亲也时常来看我,给我带来各种好吃的和补品,生怕我饿着或是累着。

十个月后,我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。

贺三郎君看着儿子,笑得合不拢嘴,直夸儿子像我一样可爱。

我们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,心中都充满了感激与满足。

这日,我与贺三郎君带着儿子在花园里散步。

儿子在前面跑着笑着,我们跟在后面走着聊着。

"柳烟,你后悔嫁给我吗?"贺三郎君突然问道。

我闻言,笑了,道:"贺三郎君,你为何会这么问?"

他闻言,却笑了,道:"因为我觉得自己太幸运了,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妻子。"

我闻言,心头一暖,抱着他道:"贺三郎君,你也是我最好的丈夫啊。我从未后悔过嫁给你,反而觉得这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。"

他闻言,笑了,紧紧地抱着我,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里。

我们相视一笑,手牵手继续往前走。

儿子在前面跑着笑着,我们的心中都充满了幸福与满足。

这便是我想要的生活啊,与心爱的人携手共度一生,看着孩子慢慢长大,享受着生活的每一个瞬间。

而这一切,都要感谢那个春天的约定,感谢那场意外的相遇,让我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——贺三郎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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